《Aus den Fugen》(脫臼的時間)-古屋誠一攝影集

文/沈昭良
2010/03


 

在介紹這本攝影集之前,我們不妨先試著發想,近代攝影史上有那幾位攝影家,曾經以自己的妻子作為拍攝主體,甚至發表長篇攝影著作。記憶所及,包括被稱為美國現代攝影之父的史蒂格利茲(Alfred Stieglitz),所攝之歐姬芙(Georgia OKeeffe)系列肖像,鬼才荒木經惟所拍攝的《陽子》系列作品,以及深瀨昌久以妻子為題的攝影集《洋子》等等,皆符合上述的類型。

 惟不僅以妻子為拍攝主體發表長篇作品,同時不斷針對同一系列作品,反覆檢視、思索、編輯、重組,以展覽及攝影集形式,展現不同視覺組構與脈絡,梳理攝影與個人、家庭、記錄、記憶及時間的關聯,近乎深情不捨且膠著對峙的攝影家,一時之間,除了日籍攝影家古屋誠一之外,尚難憶及可資對照的範例。

古屋誠一於1950年出生於日本靜岡縣西伊豆,1972年東京寫真短期大學(現東京工藝大學)畢業後,隔年由橫濱港搭乘客貨船經西伯利亞前往歐洲,輾轉居住於維也納、阿姆斯特丹、德勒斯登及東柏林等地,1978年與Christine結婚,1987年始定居於奧地利第二大城Graz,滯歐期間,陸續發表有於阿姆斯特丹所攝之《AMS》系列、於與奧地利相鄰的南斯拉夫、斯洛伐克、匈牙利等國界處所攝之攝影文集《Staatsgrenze》系列、由東柏林所攝之柏林圍牆《Limes》系列、及記錄東柏林日常生活的《Berlin-Ost》系列等等,以歐洲為創作主軸的攝影作品。而其攝影作品同時廣為阿姆斯特丹市立近代美術館、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、紐約近代美術館及紐約大都會美術館等主要展館所收藏。除了積極實踐創作,古屋也透過其旅歐的背景與人脈,以個展形式將當時仍處於中壯年的日籍攝影家,森山大道、東松照明及荒木經惟等人的作品推介至歐洲。

 相較於古屋所攝之歐洲相關作品,引發更多關注與討論的,莫過於愛妻Christine因長期受身心疾病所苦,於1985年10月7日以跳樓方式結束自身生命後,古屋”反覆”編整Christine肖像、日記手稿及尋常生活影像,所發表的諸多展演與出版品。至於是如何的”反覆”編整,容我先歸納古屋自愛妻Christine跳樓身亡後,陸續整理出版之與Christine相關的攝影集,包括: 《Memoires》(1989) 、《Seiichi Furuya.Memoires 1995》(1995) 、《Christine Furuya-Gossler Memoires,1978-1985 》(1997) 、《Portrait》(2000) 、《Last trip to Venice》(2002) 、《alive》(2004) 、《Memoires 1983》(2006) 、《Seiichi Furuya: Aus den Fugen》(2007) 、及預定與今年五月中旬,於東京都寫真美術館舉行的回顧展,同時出版的最終版攝影集《Memoires 1984-1987》等等,羅列數量之多,歷時之久可謂令人側目。如此針對相同命題的編整重組及持續發表,放置在攝影創作發展的歷史長軸中,不僅是前無古人,來者亦幾希。

《Aus den Fugen》(脫臼的時間)一集,為古屋誠一2007年於日本靜岡縣Vangi雕刻庭園美術館舉辦個展時,所推出的中型開本攝影集,黑白與彩色作品兼俱,全集共100頁66張攝影作品。內容主要為古屋自1978-2006年間,於東京、伊豆、莫斯科、維也納、東柏林、紐約、Graz、Venice、Aqaba等地,所攝Christine肖像、家族記憶、尋常風景的精練概括。包含維也納的窗外一景、嶙峋的光影、乾裂土俵下的殘餘綠意、陽光斜射的機場、腐爛的動物屍體、昏紅暗房的肖像照片、新婚時的Christine倩影、漠然啃食野草的白馬、璀燦向陽的花朵、為身心疾病所苦的Christine容顏、野地的熊熊圈火等等,兼具感性、具象與意像的攝影作品。

  可說是古屋藉由影像與自我、記憶、Christine等對話的囈語濃縮,透過視覺群組所遂行的真情描寫。而相較於其他數本結合Christine肖像、日記手稿與生活記錄的出版品,《Aus den Fugen》(脫臼的時間)同時也更聚焦於排除其他手稿、圖說等文件性輔助,獨立以視覺形式進行抽象情感的醞釀與鋪陳,體現攝影媒介俱現主體與客體的本質,再現攝影者藉由外在人、事、物的影像抓取與建構,實則映射自我內心情感的柔軟特質。

  誠如此集名稱《Aus den Fugen》所隱喻的生命滑脫、時光凝滯與歲月消逝等等,無法回復的內心狀態與外在現實,古屋誠一反覆藉由攝影,寄語亡妻的真摰情意、自責悔恨與無盡哀愴,已然烙印在似近若遠、如夢似幻的記憶風景,伴隨著Christine的深邃雙眸與清秀臉龐,無止境地,悠淡淒美地遠颺迴盪。

書名:《Aus den Fugen》(脫臼的時間)
作者:古屋誠一
出版社:赤赤舍(2007年3月初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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