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APPY LANDING -
家庭照相簿
文/沈昭良


攝影術發明迄今百餘年來,伴隨數位科技的高度與快速演進,雖促成更多關於藝術創作媒材元件的多元與可能;即便攝影者在按下快門時,仍須背負被視為掠奪行為的原罪,甚至面對被攝者對於肖像權力的強烈主張,但也由於普遍社會教育及意識形態的轉變,正逐日提升攝影者、被攝者乃至於觀賞者的視點與態度,使攝影成為一種較為平和、不絕對侵犯,兼具美學、哲學、生活觀察及文化思考等複合內涵的影像語彙。對攝影者而言,透過照片所呈現的觀點與釋放的訊息,正是他們與不同文化基礎、生活經驗與生命態度的交流和撞擊過程。


紀實攝影之所以厚實深邃,在於它能藉由長期的觀察與獨具的視點, 深刻描寫生活中既熟悉卻又覺陌生的紋理,進而體現細微的情感與堅持。 而優秀的紀實攝影作品,不僅經常決定於瞬間,它也必須接受長時間的考驗,才有機會留存後世進而發揮影響力 。紀實攝影創作者更必須不時進行思考與辨証, 才能在迷惑與困頓中適時調整方向。


如今隨著人類文明的進程,整體經濟能力的提升,藝術收藏市場的拓展,創作觀念技法的演進,參與藝術活動的意識普及,人們對於藝術作品的要求也更加成熟與嚴謹。而這也是單一媒材形式的藝術創作,在數位媒材與複合元件的多重概念下,不斷在其所隱含語彙的豐富性、深刻性與啟發性議題上,受到質疑與挑戰的原因。從每年寥寥無幾的展覽檔期中不難發現,曾經引領台灣攝影風潮的紀實攝影,正隨著拍攝題材的枯竭殆盡、數位影像科技的快速演進及複合媒材創作觀念的興起,逐漸從台灣的攝影主流中退位。然而作為一個紀實攝影者,不免在肯定其特有藝術形式與社會價值的同時,進一歨思考紀實攝影創作在形式與內容上的其他可能。


「HAPPY LANDING」一詞為從事包括機師、空服員等空勤服務工作人員,相互問候互祝平安的問候語。由於本創作計劃中,家庭的妻子與母親角色,為中華航空公司的空服人員,因此選定「HAPPY LANDING-家庭照相簿」作為創作名稱,並取其在工作上意指平安順利,生活上意味平安誕生、和樂成長的關聯性語意,作為本創作的基礎。敘事架構則環繞在謝禮仲、管慧雯、謝牧寰及謝牧芸一家四口。內容主要描述從事文字寫作的謝禮仲與擔任空服員的管慧雯夫婦,從婚後、懷孕、生子及陪同孩子學習成長的發展歷程。


「HAPPY LANDING-家庭照相簿」的創作發想源起於西元1996年年末。當時個人除了著力於紀錄面向寬廣多元的南方澳漁港,亦同時對絕大部分紀實攝影工作者(包括自己),所選擇的含括勞動力、底層、民俗慶典等題材的創作方向,提出質疑與思考;意即當我們戮力於長途跋涉,甚或遠渡重洋尋找更為龐大、更為驚奇的影像故事時,是否忽略了無時無刻發生在我們身邊的一般家庭故事,只因為它的內容不足為奇,影像規模狹小甚至隨手可得,因此,自然而然被創作者從創作題材的選項中捨棄。


隨著社會結構與社會價值的快速變遷,家庭結構、夫妻相處乃至於親子互動的模式,亦在不斷的質疑與思考過程中,重新被建構和形塑。然而一般家庭紀錄攝影的拍攝手法與意旨卻仍是老調重彈,除了一成不變的姿態與笑容,還有那未曾改變過的內涵。

筆者為了驗證上述的疑慮,及實際參與平凡題材的操作與經營,決定針對台灣紀實攝影界較少觸及的平凡家庭,以長期紀錄的方式,在固定對象、小空間、小格局的主觀條件下,結合傳統紀實攝影手法與現代攝影觀念,尋找紀實攝影在內容與表現形式上的空間與可能。另由於「HAPPY LANDING-家庭照相簿」屬於長期且具延續性的紀實攝影創作(1997-2005),除了透過綿密的紀錄,試圖在家庭紀錄攝影慣有的姿態與笑容之外,勾勒一段屬於多數平凡家庭都曾經歷的焦慮、無奈、喜悅與滿足;同時也對家庭照片在社會制約下,固定只取幸福喜悅,捨憂慮糾葛的表現方式,提出些許觀點與思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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